阳光下竟有这么多需要大修大补的人,还

2016-12-13 来源: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:1

章一新开刀,总会引来很多医生围观。他说,成熟的整形修复外科医生,至少十年练成。

许多病人慕名而来,只要他说这手术可以做,患者和家属就感觉手术已经成功,“可以重新做人了”。

我们就是一群“傻瓜”医生——医院整形修复外科病区第一次见到章一新,这位教授自我介绍说。

“翻修”,“翻修”,“翻修”!一天排了3台手术,都是整容失败来“翻修”的,跟着章一新做手术,难怪进修医生感慨,“做整形外科医生,得先学会修”。

章一医院整形修复外科教授,他在国际整形修复外科尤其是显微外科领域很有名,领衔了很多大型高难度手术。但连他自己也纳闷,来找他的除了危重疑难病,还有大量整容失败者,不少还是十七八岁的学生。

治疗成功与否,谁说了算

“章主任,有个病人能否请你看一下?”又是请章一新会诊的。

章一新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块大大的牌匾,写着“显微达人”,这是病人送的。业内褒奖他是“中国显微整形重建外科第一人”,做手术的名气都大到世界上了,以至于许多病人慕名而来,只要他说这手术可以做,患者和家属就感觉手术已经成功,“可以重新做人了”。

这个来会诊的病人遭遇车祸,眼睛盲了,鼻子没了,只留下伏地魔般的两个鼻洞。

当地医生修复了他的创面,还做了一个假鼻子。但现在,病人很痛苦,鼻洞被钛合板牢牢封住了,做鼻子的医生不解:“你用嘴呼吸不就完了?”

“张嘴呼吸容易口干、头晕,人也很烦躁。”章一新愿意重做手术。他说,医生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做治疗,治疗成功与否,医生说了不算。

4月20日星期二,章一新和年轻医生们又做完一台“换脸术”,手术耗时30个小时,一直做到星期三早晨3点多。

他们先在患者胸前预构了“新脸”,再将“新脸”移植到面部。这是一项复杂的技术,通过章一新提出的最新修复理念双“S”法则获得了满意的修复效果。

神奇的是,医生不仅根据患者伤前旧照利用3D打印技术模拟并修复面容,还最大程度地重建五官的功能。这也是九院整复外科的重要核心技术。

为啥这么麻烦?此前国外有报道“换脸术”,患者因无法接受在镜子里看到“别人”而得了抑郁症。医学已发展到不仅要技术进步,还要考虑患者的心理。

九院的整形外科手术室,每周有大量整容失败者来寻求“翻修”。

她是被上一次整容吓坏了

章一新的门诊经常会挤满人,车祸导致下颌骨缺失的、烧碱管道爆裂导致全身重度烧伤的、左右腿发育不对称的……

不少人拖着行李箱,要赶飞机、火车,就等章一新点头说有机会手术,他们如中彩票般雀跃。在这些身体残缺的病人眼里,另一波病人的烦恼简直无法理解。他们是整容失败者,不少还是十七八岁的学生。

“医生我想问问,我鼻子里的东西能不能取出来?能取出百分之几?”“对生育有影响么?能不能再次隆鼻?”“手术后要住院么?会有什么后遗症?”“天气渐渐热了,会不会发炎?手术费多少?手术要家属签字么?”

女孩一口气问了十多个问题,与其说这是极认真的病人,不如说她是被上一次整容吓坏了。

女孩的鼻子摸上去像钢板一样硬。两年前,她在老家花了元做了隆鼻,就是往鼻子里注射填充物——至于注射了什么,她也不清楚。

4月21日,女孩躺上手术台,一道道消毒、麻醉后,章一新沿着女孩的鼻尖划一个小口子,10分钟不到,他掏出几十粒白碎石。“这种不明注射物很容易引起感染。”章一新直摇头。

中国有多少人在各类地下美容场所接受过整容手术,没人统计过。进修医生说,“那些女孩胆真大”,这医生见过有人就在宾馆里开间房,手臂上全是纹身的男人给别人做整形,别说用的材料来路不明,就连基本消毒都没有。

希望靠整容改变命运

这天的手术室,一个“看自己不顺眼”的女病人来找章一新。

“医生,你看我这边的脸和那边的脸是不是不一样?”

“没有不一样啊,我看挺正常的。”章一新耐心回答。

“不一样,就是不一样,我就是看不惯我的脸,我家里都不放镜子了。”

女病人坚持要把3年前打在颧骨上的“玻尿酸”取出。

这次,章一新取出的是五六个米粒状的晶体。“我很负责地告诉你,这不是玻尿酸。”章一新很清楚玻尿酸的模样,但假玻尿酸五花八门,其中不乏已被世卫组织列为可疑致癌物的奥美定。一名医生告诉我,过去二三十年,中国约有万注射了假玻尿酸的人,这些不明注射物容易引发感染,这些人就像揣着一颗定时炸弹。

另一边的手术室,一个女病人在等着章一新。她的额头鼓着大包,脓包把皮肤撑得很薄,已经开始往外渗脓液。又是一例不明注射物惹的祸!

很多人不知,在颞部、头部、眼周注射填充物属于高风险手术,容易发生并发症,包括致瞎甚至致死。

为什么人会变得如此不理智,愿意让不明来路的人给自己的身体注射来路不明的东西?医生说,不少人其实是希望靠整容改变命运。

有个从韩国整容回来的女学生来找章一新,鼻子里的假体就快撑破鼻尖了。这些年,韩国整形秀里“丑女翻身”的桥段刺激了国内爱美人士的心。

年,超女王贝在整形手术中死亡。年1月,一名中国游客在医院接受整容手术时陷入脑死亡。这些生命的代价不久就会被非正规整形场所的疯狂攻势所掩盖。

即便是一台不明注射物取出的门诊整形手术,也需要经历严格的消毒、麻醉等程序,两三个个医生在台上操作。在不正规的整形机构,根本没有这样的配置,风险很大。

修容,也是修心

这天,章一新的门诊,前后来了两个50岁上下的女病人。一个说要做义胸,她是乳腺癌术后患者。“这回要好好再活一次。”经历了大病,这句话她对章一新说,更是在对自己说。

另一个女病人拿着一堆检查报告找到章一新,年她在不知名的医疗机构做了隆胸,眼看20年了,听着乳腺癌高发的各类报道,她总觉得胸口的异物很危险,“不拿出来,觉都睡不着”。

“年轻时要漂亮,年纪大了觉得生命第一,这很正常。”章一新从不去评断病人,他说,每个病人都有每个病人的故事,所处的环境决定了病人当时的选择。

不少人说,整形者是伪饰、空虚、浮夸的,美国口腔外科医生理查德·庞巴特则说,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整容:整容不过是个人的永久性化妆,化妆的目的是为了变美和自信,如果我们不觉得化妆有什么不对,自然也就不该歧视整容。

庞巴特收治过两个老太太,做的都是口腔颌面矫正手术,结果截然不同:一个在手术技术上有瑕疵,老太太为此还得忍受牙齿咬合时的疼痛,但她对手术很满意,她感觉自己变美了;另一个在手术技术上完美,但老太太很不满意,她不能接受脸部出现的改变。

“我们到底应该如何评价手术的成功,是论技术,还是病人的满意程度?”庞巴特把反思写成《来自柳叶刀的自信:整容外科的伦理》,在美国学界很有名。

事实上,这些年,不仅在中国、韩国,在美国,整容手术量也逐年提升,《纽约时报》甚至评论:当整容手术大行其道,家长们要对小孩说“不”也很棘手。美国人文与医学史学家桑德尔·吉尔曼注意到,过去几十年里,人们更频繁地从整形外科医生这里寻求“身体美丽”以达到“健康心灵”,而不是从精神治疗医生这里获取。

整形外科,修容,也是修心,这是一个新课题。

“永不气馁,永不放弃”

有一个男病人,65岁,接受过40次手术。

10多年前,他发现颈胸部有个鸽蛋大小的肿块,切除后的病理结果为难治性纤维肉瘤。此后,肿瘤反复发作,切了长,长了切,他成了手术室的常客。直到年,肿物波及到颈部、肩部、胸部、肺部等,紧邻多个重要血管。

“放弃吧!”好多医生对他说。

他跑去放疗,肿瘤对放疗不敏感,又一条路堵死。

找到九院时,肿瘤周边皮肤已破溃成一个大窟窿,令他白天黑夜锥心地痛。

“我一定要手术。”病人对手术的坚持感染着医生。那次,章一新和骨科、血管外科、胸外科、呼吸科、麻醉科等联合手术。36小时的超长手术,年轻医生说,做完手术直接躺倒在手术室,累得再没余力。

这个手术切除了患者体表面积约平方厘米,相当于人体1/5的体表皮瓣组织。章一新独创经济性组织修复技术“kiss法”,从患者的腹部、腿部切取肌肉组织,并在多次手术和放疗变性的残余组织中寻找可吻合的血管,接通了11根包括3根已变异的血管,为移植的肌肉提供了营养。

手术很成功。看医生拿着比头发还细的线缝合血管,在人体上“腾挪转移”,不得不感叹这考验的不止是技术,还有想象力,更为可贵的是意志力。

章一新开创性地在国际上提出重建显微外科中的“经济学”理论,即开源节流学说,已列为年世界重建显微外科大会的主题。年,他还当选世界整形外科排名第一的杂志——《整形与重建外科》唯一的中国编委。

如今,九院已是世界上著名的修复重建与显微外科中心,病人潮水般涌来。问章一新累不累?他说看看美国同行就不累了。年,他去杜克大学进修,师从美国和世界重建显微外科协会主席,结果发现,美国医生睡得很少,一天甚至只睡两三个小时。

“全世界两个国家的医生最累,一是中国,二是美国。中国是因为病人多,美国病人不多,但他们没日没夜地想如何革新技术,帮病人更多。”章一新说难忘美国导师的一句话:“永不气馁,永不放弃”。

“不要忘了立命之本”

这天章一新排了3台整形手术,都是整容失败来“翻修”的。即便是他这样的大专家,手术排到半年后,每周还要抽时间做几个美容整形手术。

他苦笑:“辛苦一晚上的通宵大手术,还没两三个隆鼻手术收入多。”

对这些整形修复外科的医生而言,这是与生活的妥协,他们喜欢有挑战的大手术,那也是病人需要的。可市场说,整形美容收入更好,更轻松,风险也小。

在九院,有一个世界级的阴茎再造术专家,由于社会因素的限制,一年不过六七例该类手术——有这种需求的病人毕竟不多。

在一次会上,年轻医生说,这专业还是不要多发展了,不如多做些拉双眼皮或垫下巴、下颌角等迎合市场的手术。听到这里,章一新教授一拍桌子站起来说:“卖茶叶蛋的肯定比造原子弹的多,那么不要发展原子弹了?我们不要忘了立命之本,国家永远需要实体经济,而不是虚拟经济。我们九院要有这个担当和定力。”

他很感动,那次“愤怒发言”,全体医生鼓掌了。医生说,抵御市场诱惑并不容易,他们更担心病人怎么办。

广东有个“抗癌斗士”,九死一生,接受过很多治疗,很坚强。这次他的纤维肉瘤侵犯了很多器官,找医院拒之门外。章一新组织了4次全院大会诊,医生们开了很多会讨论这个病例。

“太困难了,手术风险太大……如果大家都同意,我也想拼了……”章一新说,最后他们没接这个手术,向病人说出这个“坏消息”时,他忘不了病人的表情,那是无助、绝望的眼神。

“因为我们是最后一道防线。”章一新说,这道防线不好守,但总要有人去守。

在热火朝天的整容市场下,他们守着整形修复外科里最不赚钱、风险最大的一块——重大烧创伤、肿瘤切除后的人体组织器官修复重建,的确有点傻。

可跟着这群医生出入手术室才发现,阳光下竟有这么多需要“大修大补”的人,还好有这些“傻瓜”医生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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